品管圈“传教士”刘庭芳的执着十年

编者按：希望的花只要不开在梦中，它就能够在现实绽放，刘庭芳就是持这样信念的一位学者、医院管理专家，他像是一名“传教士”，沿着遥远、陌生而又漫长地路一步一步地迈开坚实步伐，由点到面，推动品管圈在我国医院的应用与推广。

十年前，国内医院管理界对品管圈知之甚少，运用更是无从谈起；而今，品管圈已成为我国医院管理中最常用的管理工具之一。从无到有，从知之甚少到发展壮大，这幕后的“推手”就是清华大学医院管理研究院博士生导师、医院管理专家、国内医院品管圈应用的研究专家刘庭芳教授。

推开清华大学九号楼412办公室的门，刘庭芳正在忙碌的接听电话，开阔的前额，眉宇间的深痕、棱角分明的面庞、干练利落的语言表达，严谨认真的学者形象跃然而生。

看到健康界来访，刘庭芳放下手中电话，起身和每一位到访者握手。两句寒暄的话说完，刘庭芳便开门见山道“各位为品管圈专程而来，我一定会合盘托出，决不保留。”由于工作繁忙，再加上性格使然，刘庭芳直奔主题。由此，健康界开始和刘庭芳教授一起回顾这位长者与品管圈的十年。

“走后门”结识品管圈 一见倾心誓推广

刘庭芳与品管圈的最初结缘还要从他去台湾考察谈起。

2004年，刘庭芳带团去台湾医疗界考察，正巧碰上全台湾医院一年一届的品管圈竞赛活动。“最初了解品管圈只是从文献上，真正是啥样？还真是一头雾水。”好奇的他想去参观参观。然而，由于当时的政治背景，两岸接触相对保守，刘庭芳的请求被主办方婉言拒绝。

“我一直坚持要看，并且保证遵守他们的各项规定”，固执的刘庭芳再三请求主办方给个参观的机会，哪怕只看5分钟。软磨硬泡下台湾朋友终于松了口，“看在你是我们台湾医管界的可靠老朋友，请进吧”。对方当真也给刘庭芳提出了要求：只能看5分钟，一不准拍照，二不准录音，三不准摄像。“5分钟就5分钟，但是进去之后，真的令我眼睛一亮。”

刘庭芳至今都记得宝贵5分钟给他带来的震撼。

“那个圈的主题是‘为何院办的交通车服务效率低下？’”刘庭芳边说边比划，第一个上场的是司机，做着握方向盘的动作，穿着邋遢，头发一缕毛竖着，一看就是没睡醒，萎靡不振；第二个上场的是文员，背着一个装着文件的口袋示意工作身份，一上车就用手捏着鼻子，抱怨车里异味大；第三个上场的是一位穿旗袍的女士，一上车就叫嚷着车内太热，没开空调……“那时我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后来才弄清楚了，其实是品管圈的圈员通过这样的形式反映问题，找问题。”随后，背景板上出现了鱼骨图分析、医院采取的改进方法、三个月后医院的交通车运用情况，问题一一展现并得到解决。“交通车的问题不是一家医院独有，是很多医院的共性。”刘庭芳边说边搓手，“通过品管圈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并且制定成规范流程，再跟其他医院分享，避免其他医院再犯同样错误，这样的形式非常好！”

出来后，刘庭芳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两岸的中国人都充满着智慧，中国大陆地区有那么多的医院，我们为了提高医疗质量投入了很多资源，为什么我们还是徘徊在不高的水平，甚至有些问题重复发生？”“我们也在制定计划，通过大大小小的会议去讨论，为什么效果不好？”无数的为什么在他脑海里盘旋着。

“我们的医院缺乏科学管理，精细化管理，不少医院停滞在经验管理与粗放管理阶段，不知道主动学习与应用现代化管理工具”。在刘庭芳看来，大陆医院出现的一些原始、低下的管理问题并且长期存在，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没有运用现代化的管理方法与工具。“医院科学管理，必须要有一种或多种载体”。在刘庭芳看来，载体有很多种，品管圈就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最常用的载体、常态并普遍应用可起到保障病人安全、提升服务质量、控制运营成本。

那一刻，刘庭芳决定要让品管圈在大陆扎根开花。

海南“试水” 自家“门前”遇阻

刘庭芳把第一站试水选在了——海南。“自家门前总归是好办事的嘛。”时任海南省医院协会会长的他，希望能够通过其影响，促进海南的各家医院推广品管圈。然而，结果出乎刘庭芳预料，“没人买账”。

“想想也对，面临新的理念和工具，大家都心存疑虑，都会去问真的能有效果吗？台湾使用的东西在大陆能用吗？”

为了解除院长们的顾虑，刘庭芳一边办培训班，边教边宣传，一边选择试点医院。最后，他把目光锁在了海南省皮肤病医院和海南省精神病医院，“两家医院规模小一些，容易做”。2005年初，海南第一批品管圈诞生，随后刘庭芳打算在海南全面推广。

但是，用刘庭芳的话讲，“阻力太大”。

“大家依然在怀疑，到底有多大用处？若品管圈对大家没有吸引力，大家就很难有动力做下去。”

如何才能让更多人了解品管圈，接纳品管圈？刘庭芳想到成立品管圈研究小组，通过国内更高决策部门的支持来影响更多的人。为此，他专门给相关部门领导写信，呼吁成立研究小组推广品管圈；第一次汇报没有奏效，过了半年，前去书面汇报，讲到一半，刘庭芳意识到对方听不下去了。很明显，他的游说没有成功，“那是2007年的事情了，离我开展第一批品管圈已经有三年的时间”。

没有拿到“尚方宝剑”，推行会遇到更大阻力，刘庭芳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就此“收兵”，要么继续做下去。

“我选择了后者，继续做。”

转机出现在2008年。海南省率先在全国成立独立第三方医院评审评价机构，刘庭芳作为牵头人开展工作。在制定海南省医院评价标准时，他将追踪方法学和品管圈两个要素写进评审标准。“并明确规定二级以上医院，每年开展品管圈活动不能少于20圈，三级以上的医院品管圈活动不能少于50圈。“这个标准通过了卫生厅批准，可以说是顶层制度设计。”刘庭芳看到品管圈推广有了希望，“到了这个阶段，医院做品管圈不是做与不做的问题，而是要按照标准进行实施。”至此，品管圈得以在海南省全面推开。

不过，即使拿到“尚方宝剑”，并不意味着医院能把品管圈做好、做实，还需要有人手把手的教。回忆那段历程，刘庭芳笑称是“赔钱的买卖”。在早期的时候，刘庭芳请了两位台湾专家讲过半天课，后来全是他自己亲自授课，“你当会长的，又主动讲课，你说别人会怎么想呢？”刘庭芳问向健康界，“所以，凡我去讲品管圈，去讲追踪方法学，我一概都不收讲课费。”

就像传教士那样，刘庭芳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的这样讲着。回头再一看，竟然有了从点到线的飞跃。2010年海南省所有二级以上的医疗机构做了1000圈品管圈，居全国之首，也是当时全国所有品管圈总量的2倍。

往前再走一步 “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品管圈大赛”

这期间，海南省的相关信息传到了原国家卫生部医管司，司、处领导三次前往海南省调研。2008年起，刘庭芳被邀请参加了卫生部医管司组织的医院评审评价标准制定，总共参加20多次讨论，刘庭芳有提出参照海南的办法，应用与推广现代管理工具，运用追踪方法学进行医院评审，然而4次提议4次被否决。在他进行第5次提议时，专家们依然激烈争论，一位领导摆摆手示意大家停下，“大家不要争论了，先请刘庭芳教授讲解一遍。”刘庭芳把海南省人民医院做过的一个圈给专家做了演示，大家看完后这才动了心。又经过几次论证，品管圈得以写进中国二级、三级医院评审评价里面，而这也标志着品管圈向全国推广迈出决定性的一步。

随后，刘庭芳先后主持开展了品管圈的研究工作和主编了《中国医院品管圈操作手册》，出版发行了数万册、发表了多篇论文并先后在上海、山东、北京等29个省市区开展培训与现场示范，迄今为止，已经有3万余名医务人员接受了培训。刘庭芳知道如果仅在点上推广品管圈，不可能会有太大的突破，必须通过竞赛，激发人们参与的意识还有荣誉感。

2013年10月25日，首届全国医院品管圈大赛在北京召开。开幕式上，刘庭芳佩戴了只在珍贵时刻佩戴的那条红领带。“我这条红领带到现在只用过3次，品管圈大赛是第四次，很高兴成功组织首届全国医院品管圈大赛“。

会场上，刘庭芳感觉到了品管圈在医院中的重视程度，“十多年，终于有了进步”。“大家都有了很精彩的表现，301医院一家就拿了4个大奖”。刘庭芳记得301医院在品质管理上下的功夫，“一年做了264圈，从护理、医疗到行政、后勤，涉及到各个方面，还用上了信息化手段做监管”。

看到品管圈的推广，刘庭芳认为再辛苦都值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他可以从自己腰包里掏钱开展工作；也可以一个个打电话做拜访，讲解什么叫做品管圈；也可以一个人一份份的起草文件；他可以跟人倔，他也可以一次次被拒绝，一次次再启程，尝再多的辛酸苦辣只为实现2004年的那个梦想——“要让品管圈在大陆扎根开花”。

大陆品管圈能走多远？ “可以走向国际化”

在挣扎当中，刘庭芳迈开一步又一步，直到今天，他和品管圈的故事远未结束。

就在竞赛之后，2013年11月份，中国医院品管圈联盟成立，刘庭芳担任联盟主席。刘庭芳坚信要用联盟这种社会组织把大家组织起来，形成机制，常态运行，“不能光靠个人，要发挥集体、制度的作用”。

今年5月份，医院品管圈联盟第一次工作会议将在上海召开，专门研究组织全国第二次比赛事宜。他打算提议分设两个比赛会场，三级医院与二级医院分开竞赛，奖项按照三级医院与二级医院分别设立，“参与第一，学习第一，交流第一，推广第一。比赛是一种激励机制，不是目的，目的是把品管圈覆盖在全国所有医院。”刘庭芳还在想办法调动更多医院参与到比赛中。

“我们还要到国际上比一比”，谈到这里，刘庭芳握了握拳头，坚定的说，“还要把大陆品管圈带到台湾，带到日本，带到国际去交流。”

针对这个想法，刘庭芳已经开始酝酿了，“再下一步，我们想把一等奖、二等奖的获奖单位聚到一起，再进行PK，胜出的团队我们会推选到国际上参赛。”刘庭芳谈到，品管圈的手法是全世界大同，但是，和台湾相比，台湾靠自觉推广，大陆靠行政手段，究竟哪种方式下的品管圈更具有生命力，追赶了十几年究竟两者处于什么水平，刘庭芳很想进一步开展比较研究。

谈到这里，刘庭芳豪情满怀，充满自信，“总之，中国医院的品管圈活动及其硕大成果与成功经验一定要在世界上扛大旗，因为，中国拥有全球最大的医疗服务体系、最宏大的卫生队伍、最大数量的就诊者、最心灵手巧的800万白衣战士！我们不扛，谁来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