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奥运选手上厕所，一定要有人跟着？

北京冬奥会即将结束，但赛场外的兴奋剂丑闻，只露出冰山一角。

2月9日，国际检查机构（ITA）发布消息称，伊朗男子高山滑雪运动员侯赛因·萨韦·谢姆沙基的兴奋剂检测结果异常。 这是北京冬奥会出现首例兴奋剂检测异常事件。

紧接着，俄罗斯花滑运动员卡米拉·瓦利耶娃，被曝未能通过去年12月的药检。基于年龄、病情等因素，国际体育仲裁法庭暂时允许瓦利耶娃继续比赛。

但由于样本调查仍需数月，这意味着，瓦利耶娃很可能在几个月后被取消成绩，背上违规服用兴奋剂的“罪名”。

反兴奋剂，一直是体育赛场上的主流。 在本届冬奥会上，中国首次采取了干血点兴奋剂检测工作——仅需采集运动员指尖血或上臂血，即可检测出可疑物质。

这种省时省力的采集方法，不仅提高了兴奋剂检测的效率，也最大程度避免了对运动员隐私的“侵犯”。

要知道在开展干血点兴奋剂检测之前， 运动员的兴奋剂采样过程，可谓十分羞耻。

传统的兴奋剂禁药检查工作（药检），主要有尿样检测和血样分析两种。其中， 尿检是许多运动员不愿回忆的噩梦。

日本反兴奋剂机构（JADA）曾创作过一支短片，记录运动员尿检的全过程：

以男性运动员检查为例，从进入侯检室确认身份后就有人全程随同。取样前，运动员需要将上衣提到胸口以上，脱掉内衣、裤子，近乎半裸地排出受检样品。

更难为情的是， 尿检官（DCA）会近距离站在运动员身旁，目睹运动员的排尿全过程。

图片来源：ドーピング検査手順の動画 | JADA

同样的采样要求，也适用于女性运动员。

与平时的坐姿如厕不同，女性运动员需要半蹲在马桶上，排出受检样品。 此时尿检官会跪在运动员正前方，监督尿液顺利排出。

图片来源：ドーピング検査手順の動画 | JADA

采集结束，尿液将被分为A、B两瓶，在24小时内运往检测中心检测。

尽管尿检是一项严肃的工作，但哪有比上厕所被围观更尴尬的事。可配合如此尴尬的检查，正是每个现役运动员的任务。

尤其对顶级运动员来说，更是家常便饭。百米运动员博尔特曾说，一年最多要尿检200次。 相当于每隔一天半就要被看光1次。

如果不小心错过尿检，很可能与职业生涯say goodbye。根据世界反兴奋剂组织机构发布的《检测与调查国际标准》， 运动员在12个月内错过3次药检，将会面临1-2年的禁赛处罚。

被称为“博尔特继承人”的百米运动员克里斯蒂安·科尔曼（ Christian Coleman） ，就曾因2019年因错过尿检，而被处以初步禁赛的惩罚。

为了顺利完成尿检，运动员们不得不严格自律，时刻提防着狗仔一般神出鬼没的尿检官，应对突击检查。

只不过，结果正义不代表程序得当，许多运动员对于尿检规定有诸多不满，特别是在陌生人面前排尿。

一项针对400名丹麦运动员进行的尿检态度调查显示，在被尿检官监督排尿时，15.3%的人认为人格受到侵犯，35.4%的人表示感受到压力而排尿困难。

图片来源：参考文献[5]

既然尿检如此“羞耻”，为什么尿检官一定要围观运动员上厕所呢？

尿检官全程围观，目的只有一个： 防止作弊。

尽管尿液是从身体中排出，但尿检样本仍可以作假。违规服用兴奋剂的运动员，在抗检这件事上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纪录片《Sports Doping-Winning at any cost》中，就记录了运动员尿检的造假手段：将假尿装入尿袋藏进上衣，并用注射器连接到准备好的假生殖器中，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图片来源：Sports Doping-Winning at any cost | BBC

但运动员的作弊手段并非百试百灵。

篮球运动员库珀（DJ Cooper）曾试图通过作弊蒙混过关，样本虽然没查出违禁药物，但他仍被国际篮球协会（FIBA）处以禁赛两年的惩罚。

原因是他“怀孕”了。 库珀将样品偷换为女友的尿液，却意外被查出怀孕指标。这个愚蠢行为，让许多外媒犀利评论他：脑子不好使。

还有许多运动员在尿检时露出马脚。

卡特琳·克拉伯（Katrin Krabbe）在1991年东京世锦赛女子100米和200米比赛上，获得双料冠军。

在第二年的一次药检中，竟被查出与另2名队友尿液样本相同。事后克拉伯承认，她将干净尿液制成胶囊，藏于私处，但意外与另2名队友拿错了胶囊，导致尿检时3人排出相同的尿液。

结果便是被禁赛一年，克拉伯无法参加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体育事业画上句号。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难看出，即便是近身尿检，也难以完全防住运动员的小动作。 更刁钻的，还有运动员会服用含有兴奋剂成分的药物“治病”，持证嗑药。

这与用药豁免权（TUE）脱不了干系。运动员在治疗重大疾病时，可以向国际体育联合会、国家反兴奋剂机构申请用药豁免，在特定时期使用特定剂量的特定药物。

这个人性的规定，却给了很多运动员可乘之机。运动员以治疗之名，服用违禁药物，赛后被追责，也有用药豁免这块免死金牌。

2015年美国有653人申请用药豁免，402人成功通过申请。运动员几乎人均“病号”，硬是出现“游泳队人人哮喘，体操队人人多动症”的竞技奇观。

图片来源：东京奥运会男子仰泳200米赛后发布会

在真李逵和假李鬼之间，反兴奋剂组织也很难判断运动员是不是真“有病”。

事实上，许多运动员尿检结果为阳性，的确存在误会。

一般来说，当运动员服用或注射药物后，代谢产物会存在于尿液中，采集并检测后，样本呈阳性。

但这不排除误食“食源性兴奋剂”的情况。 许多食物中都含有兴奋剂成分，影响运动员的生理状态。

最常见的如瘦肉精，主要含有克仑特罗、泽仑诺等成分，如果加在禽畜的饲料中，能促进动物蛋白质合成，增加瘦肉量；而对游泳、长跑等体能型运动员来说，能提升其肌肉爆发力，无氧状态下的运动力。

在专门的运动员食堂中，肉类食品相对安全。但食用外界食物，运动员很难察觉到哪些食物真的干净，哪些又加了作料。

因此运动员外出就餐时， 禁止食用猪牛羊肉、烧烤、火锅、肉松、午餐肉、动物内脏等食物。

图片来源：体育评论员@黄健翔

此外，如花椒、胡椒、丁香、甘草、莲子、释迦果等食材，也含有去甲乌药碱、β-谷甾醇等刺激类兴奋剂成分。

这也是为什么， 在本届北京冬奥会的菜单中，包括花椒在内的五十余种食材都被除名。

另一方面，因治病而服用或注射药物，也可能造成运动员尿检阳性。

如白加黑、新康泰克等感冒药中，含有麻黄碱成分，属于体育比赛中的禁药，一般会在说明书中注明“运动员慎用”。

也正因此，许多运动员在生病后，不敢随意服药。

在本届北京冬奥会上，俄花滑运动员卡米拉·瓦利耶娃便是因服用心肌炎药物，导致尿检结果为阳性，后被国际体育仲裁法庭获准继续参加奥运比赛。

面对争议不断的尿检结果，国际反兴奋剂组织对兴奋剂的防范及检查手段逐渐升级。

自2004年雅典奥运会结束后，国际奥委会收集5000名运动员尿样，分为AB两瓶，用以抽检、复查，所有样本将保存8年。 到2014年索契冬奥会，样本保存时间延长至10年。

2012年伦敦奥运会首次采用运动员生物护照（ABP）检测，跟踪记录运动员的血压、胆固醇等生理数据的变化，数据异常则意味着运动员可能使用兴奋剂。

在本届北京冬奥会，北京冬奥组委会首次采用了 干血点兴奋剂检测技术 ，能更好地保存不稳定的违禁物质，通过简单封装即可运输。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兴奋剂的发展远远领先检测手段。而任何作弊手段的出现，都可能左右运动员的成绩。

保证比赛公平、判罚公正，是每届比赛主办方最该做的事。在反兴奋剂方面，中国的实力有目共睹，但想要打赢反兴奋剂这场战争，中国和世界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1]李笑曼,臧明伍,王守伟,李丹,张凯华,张哲奇.国内外食源性兴奋剂误服事件分析与法规标准现状[J].食品科学,2019,40(21):280-287.

[2]检测与调查国际标准 | 世界反兴奋剂组织机构WADA

[3]ドーピング検査手順の動画 | 日本反兴奋剂组织机构JADA

[4]Sports Doping - Winning At Any Cost? | BBC

[5] Elbe, A. M., & Overbye, M. (2014). Urine doping controls: The athletes’ perspectiv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port policy and politics, 6(2), 227-240.

含泪编辑 | 蕉十五

吐血撰文 | 汝  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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